《回归故里》读书笔记
看到一位up的推荐去看了《回归故里》,作者是一位幼时贫穷的工人阶级同性恋男性,他与父亲关系僵硬疏离且对自己的阶级过于拧巴,后来离开家去往巴黎定居,直到父亲患上阿兹海默氏症死去也没有与他和解。
他描述自己身上携带着:阶级与性向这两场审判的痕迹。虽然在身份上我和作者几乎毫无相似之处,但我还是很感兴趣的想读这本书。
如何处理和家乡的关系是我这辈子必须要解决的课题,即便我刻意疏离,即便我把这里充当反面教材,即便我把一些东西当作我需要矫正的人格的惯性,但是无论我如何反抗,它依然构成我的精神内核。
作者发问,“我想知道为什么,对于年轻的同性恋人士,通过逃往大城市或者首都的方式来获得保持同性恋身份的机会是相当典型而普遍的做法。”这很容易令人联想到女性也如此。在微博,几乎随便点开一个投稿,可以看到评论区建议去往大城市远离原生家庭。
这句话几近等同于,年轻的女性通过逃往大城市的方式来获得保持自身身份的机会。
作者声称他选择了自己,“自由的感觉让我飘飘然,逃离宿命的快乐充斥着我,这些美好的感觉让我无暇悔恨。”的确,除却工作给人带来的无力感,逃往大城市的生活是幸福的。以我的亲身体验,如果没有中年危机、超长工时和高昂房价,定居在杭州一定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作者花了很大笔墨来剖析自己身上的阶级问题,在这一点上我很遗憾的只能共情于他提到的说话行事和与亲人的相处。前者中提到的种族主义大概被我替换为了民族主义和父权制。“这种经历对我来说像服苦役,它让人越来越难以忍受,以至于我得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没错,我将这种苦役形容为精神rape,令人厌恶且痛。
萨特说,憎恨其实是你承认了别人的自由。
在一定程度上,这句话缓解了我的憎恨。我曾经面对某些事情时好像只会哭只会生气,后来越是明白,就越觉得没必要恨。人看到什么是由他的思想决定的,而”他所生活的时代以及社会区域,决定了他的社会地位,决定了他了解世界的方式,以及他和世界的关系。“我不愿意过多苛责,可一旦憎恨消失,痛苦和虚无会加倍袭来,这也是我看这本书的原因之一。
作者提到他与家庭的断裂和曾经试图远离他的弟弟,所以在遭遇困难、需要帮扶时,感觉到了无人可以求救的孤寂。其实这也是我纠结了很久的一个问题,即我说不上喜欢我的兄弟,我排斥自己在他身上花费时间。
可是无可置否我是需要他的,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独自面对衰老和死亡,我甚至认为我没办法独自面对父母的衰老和死亡。即便人的一生始终充满孤独,但我似乎没有必要逼迫自己去承受无谓的孤独,或许我应该好好思考自己与亲人们的距离。
作者还提到家庭聚会,一句话点破为什么很多亲戚总是惹人厌烦。“在聚会上,人们总是展现出职业、文化、阶级的一致性,而且前一次家庭聚会中的人总是出现在这次聚会中。”这似乎可以理解为我们得承受一次又一次的rape,能不厌恶嘛。
书中还对选举行为进行了我出来没思考过的解读方向(好吧,我承认我几乎从没思考过选举,因为这似乎与我的生活无关)
“理论赋予某一个时刻的经历以形式和意义,同一段经历依照它们所选择和依靠的不同的理论和主张,可以被赋予完全相反的意义。”
“选举行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人行为,但实际上也可以作为集体动员的方式来存在,它是一次我们与他人采取相同动作的行为。人们将自己看作一个国家天然的主人和拥有者,于是人们要求成为这一国家所给予的权利的唯一享有者。人们变得无法忍受‘他人’获得这些权利(即便只获得很少一点)以至于认为当‘他人’分割一部分权利时,自己获得的就会更少。人们通过否认他人合法属于一个‘国家’,通过否认他人拥有权利(而这些权利是人们自己希望获得的,但同时,当局和那些替他们发声的人却在否认他们的权利)的方式来获得自我肯定。”
关于同性恋身份的痛苦,我无法感同身受,但看到作者说即便在他们的集会地被殴打和伤害,即便他们恐惧,他们最终也还是会回到那里——那个充满了同类的自由之地。我感觉到十分的同情和无奈,通过侮辱他人来保护自己,但实际上在侮辱他人的同时早就间接地侮辱自己,每一句话语都是利刃,直到自己也被迫刺向自己,满身伤痕地渴求自由。你说不上这是一种自保还是自毁,但这是历史和事实。
“如果一种欲望,注定要被压抑、被隐藏、被公众否认,那这种欲望究竟是什么呢?如果一种欲望总是恐惧被嘲讽、被批判、被精神分析,而一旦跨越恐惧的阶段后,又不停地反复肯定和宣扬(有时是以戏剧化、夸张、带有攻击性、‘过激’、‘异教徒式’、‘战斗性’的方式)自身存在的权利,这种欲望究竟是什么呢?这种欲望自身携带着本质性的脆弱,这是一种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自身可以意识到自身的、永远被焦虑所笼罩的(在大街上、在办公室)脆弱性。”
除此之外,我没想到的是自己对待女性的问题也过于狭隘了——贫穷、失学、糟糕婚姻和孩子的背离或许是世界上很多女性都可能遇到的。作者母亲的幼年伤痛造成了她一生的执念,她本有天赋却无法完成学业,她做出过努力妄图改变,但人无法打破阶级的限制。她花费半生与丈夫达成了貌合神离般的妥协,然后看着自己的孩子远离故土成为她永远无法理解的人。
有一段话让我很震撼,那么以他为结尾吧。
“历史在很大程度上留存于我们体内,就如同它留存于包围我们的、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一样。我们的过去也是我们的现在。所以,一方面我们在重新创造、重新建构自己(它就像一个永远不能完成的任务),但另一方面我们什么也没有创造,什么也没有建构。”